玉汐的毒虽解了,但因为以毒攻毒对身体损害颇大,却也是在床上躺了几日方恢复七七八八。
她一醒便知苏九儿被鬼镜强行带走之事,在她看来,鬼渊对苏九儿根本没有什么利用的心思,倒是少主鬼镜处事让人看不清楚,她也打听过了,从一开始将苏九儿掳来便是这位少年的意思,虽然是自己求了鬼渊方将她留了下来,但她隐隐觉得就算自己不动声色,这个方十六岁的少年也会使尽手段将人留下。
这不是猜测,而是女人的直觉。
他对苏九儿的态度太奇怪了,不像是别有用心,倒像是变相的保护,就如当下,他千方百计阻挠自己见她,不过是因为自己总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罢了。
心中如是想,她还是决定找这位少主谈一谈,或许他不愿意见她,但她自有办法。
“香儿,你过来。”她倚在床上,朝着刚端了药进门的一个丫鬟笑着说道。
那唤作香儿的丫鬟应声道:“夫人,您该喝药了。”
玉汐道:“你先将药放下,我有事要你做。”
香儿忙放下了药,跑到床前,看着玉汐说道:“夫人要香儿去做何事?”
玉汐微微一笑:“你去将少主请来。”
“啊——”香儿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虽然夫人与少主并无什么明面上的矛盾,但料想两人的关系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才对,当下为难道:“不是奴婢不愿意,只是这万一少主不愿意来可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丫鬟,万一少主不高兴了,她能活着也是福气了,哪里敢逼他什么。
玉汐自是想到了她的后顾之忧,凑在她耳边道:“他若不愿意,你只管这样说……”
却说自从那日鬼筱儿来看了次热闹,便与苏九儿“狼狈为奸”勾搭上了,本就是志趣相投之人,不出几日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鬼筱儿今方十三,只比苏九儿大一岁,其实,苏九儿并不知自己究竟多大了,这十二岁的年纪却是从被苏青山捡回来那日算起的,也就是说自己至少得有十二岁了。
鬼筱儿本也是自在惯了,又看不惯北院那些娇小姐的做派,原先整日里偷溜出家门在外头晃荡,虽行事玩世不恭,却也能把握好分寸,又兼打着鬼家的旗号,这方圆也无人没事招惹她。如今,可算找了个知己,她便整日往鬼镜的院子跑,两人天天窝在一处,于苏九儿而言,这养伤的日子倒也有趣多了。
苏九儿每每与鬼筱儿说起青山观的事,便眉飞色舞,冬日下河摸鱼被冻得脚抽筋,山林烤鸡诱来一群野猪后护鸡逃窜,往师父靴子里放蝎子蟑螂被罚抄书,使用隐身术偷走八师兄周睿的春宫图换鸡腿吃,偷用搬运术移走五师兄墨羽脱在河边的衣服等等,听在鬼筱儿耳中,便勾勒了一幅悠闲惬意自由自在的田园山水画卷,不禁心向往之。
而鬼筱儿说给苏九儿听的却是她不曾见过听过的另一种生活。生于大家族人人自危环境下的小心翼翼,姬妾姨娘之间的勾心斗角,兄弟之间的争名夺利,还有世家之间的暗潮涌动。苏九儿不曾想过,这些本当闲话来说的事情竟在她心中悄悄埋了颗种子,在后来风云变幻朝不保夕的日子里茁壮成长,这些却是后话。
当然,鬼筱儿的生活还是与大多数世家小姐大相径庭的,一方面因了她的天性,另一方面,孙如燕当家主母的地位也为她这位唯一的嫡女提供了任性的条件。她可以毫无顾忌从恶少手中救下被欺侮的良家小姐而枉顾对方身份,她可以正大光明走在街道上将前来调戏的fēng_liú公子胖揍一通还逼得对方赔礼道歉,她可以上得最雅致的茶楼喝最贵的茶只为了图个新鲜,她还可以包下整个饭馆却不点一个菜只为了让别人没饭吃。
两人最终达成一致:我们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算不得坏人,我们只想活得自在,在我们能争取的最大限度内。
鬼镜每日都有他要忙的事情,一得闲便溜了来旁听,因为实在是插不上嘴。除了听到苏九儿偷看师兄洗澡心中有些不畅快外,得知了更多关于苏九儿的事,他心里还是隐隐满足的,最起码,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今日他刚坐下便收到隐的信号,起身出去,隐遥遥指着门口一个粉衣的丫鬟,在鬼镜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鬼镜看向那丫鬟的目光一凛,眯了眯眼,便飞身离去。
对于那个女人,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若不是她,母亲这十二年来也不用整日吃斋念佛,一盏青灯,一串佛珠,便想了却残生,父主也不会待他无半点父子之情。只是,他也实在恨不起来,不仅是因为她本身的悲剧让人不忍责怪,更是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父主一厢情愿,或许,她也同母亲一样承受着伤害,承受着无奈。
他推门进去,玉汐已起身坐在桌旁,苍白的脸上带了丝笑意,“既来了,便坐下吧,我有很长的故事要讲与你听……”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暮色将至。
对面人的故事已说完,此刻正端了杯茶慢慢饮着。
“为何要将这些讲与我听?”鬼静默了许久方开口。
玉汐放下茶杯,看着他目光轻柔,“你与你父主不同,若说我有多相信你恐怕你也不信,我在赌,赌你是真心待她,而不是出于占有欲或其他,当然,这世上无绝对,若我看错了你,也不过是承受应有的后果。”
鬼镜看着对面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