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此言一出,邓由微微错愕,刹那之间,又恼火异常,大有被羞辱之感——他虽从未与张绣交过手,但洛阳五飞的战力,外界多有评定,心道:“就算张绣名不虚传,统系战法当真天下无双,但与我相斗,一招而胜,绝是痴人说梦!”想到此处,又有一个念头自心头掠过:“或许他萌生撤军之意,借此一战而败为落步之阶,向董老怪交差。嘿嘿,如此一来,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头凤凰击落,不仅为襄阳立下大功,更足以一战成名。”
一念至此,不禁热血沸腾,猛然回身,道:“一言为定!”
张绣微微点头,长身而起——他身形一动,至直膝立起,亦不过一眨眼间,然而身后二十二骑宛若淡烟微雨,随风飘拢,一霎之间,竟已拢聚在主将身旁。
蒋绩和薛遗一望之下,浑身冰凉;顾堤更是骇然变色,心道:“此人通马之力,当真高深莫测,一营骑速如此,适才若有意下杀手,蒋薛二人如何来得及相救?”
邓由双手握拳,缓缓后退三步,一营十一骑,扬蹄聚来。他聚营之速,倒也不失迅疾,但与张绣一较,立时大显缓拙,就通马之力而言,显然远逊对手。
邓由翻身上马,手挽长枪,朝张绣道:“张将军,请出手!”
天下“攻移统御”四系战法,统系战法最为繁复,有“刀箭链雨烟”五形之分。邓由所精通的“刀形”,原本利于狂攻猛击,但他此时面对张绣,抱定一个战术,既是严遮密守,令对手绝无可趁之机。
此时场上两位统系高手对决,围观众人均是凝神屏息,细观争斗。
张绣凝蹄不动,双手空空,但身后战骑,却如飘似洒,朝对手飘掩而至——此正是统系战法中的“雨形”。
邓由收敛心神,见对手这一招之出,阵型松散无比,处处漏洞,心忖:“若我此时猛然出手,其必招架无方。”但既有“一招之约”,却也无须冒险,只须抵得住他这一招,便是胜了。
然而张绣一营飘洒而来,却围而不侵,一营骑兵的站位,亦全然漫不经心,越来越散,越来越乱。邓由一瞥之间,见对手阵中处处是足以致命的纰漏,不禁杀意腾升,体内通马之力被这股杀气引导,渐渐变得凌厉,一营十一骑,均是低低嘶鸣,屈足欲冲——邓由心中一惊,心知自己既然抱定死守,则决不可在此时有突袭之念。
他心中一惊一乱,通马之力如水于缸中,一阵晃荡。
就在此时,张绣骤然出手。
雨电乱寒空。
邓由只觉天色忽变,霎那之间,忽而风狂雷轰,雨霰飞薄,一营二十二骑,从四面八方,似箭激射而前,正是统系战法中的一式“冰雨袭”。邓由大吃一惊,收敛通力,将十一骑急急收拢,却不料张绣一式甫发,又斗然变阵,凄风暗暗中,雨势消散。
这一聚一散之间,不见丝毫缓滞,如风吹叶落,瞬息而成,竟然未成一招。邓由阵营紧拢,又见敌兵散去,错愕之间,只闻张绣一声清叱,原本散去的骑营,聚成一线之芒,忽而爆裂而开,化作漫天花雨,清光湛然,纷纷堕下。
蒋绩惊呼一声,道:“悲秋漫漫!”
此正是“雨形四式”中最为精深之一式。霎时之间,邓由只觉眼花缭乱,风声簌簌间,敌骑乱入,回过神来,八柄长枪,已在距自己胸间不过半尺。
此时张绣心念一动,便将邓由击杀,但他通力一转,一营战骑,姿势凝固,静若冰封。
生死之间,邓由昂头挺胸,面不改色。“张将军,”他点点头道:”这一招之下,刘某败了!”
此言一出,张绣一营骑兵,转眼之间,闪退至十丈之外。
邓由毕竟是襄阳名将,虽逢惨败,风度不失。他深知通力战法,均难及张绣项背,而自己此前出言不敬,多次挑衅,对手便是趁机杀了自己,亦在情理之中——此时张绣手下留情,单凭这份胸怀肚量,已足以令人钦佩,当下抱拳躬身,朗声道:“多谢张将军不杀之恩!”此话说完,回头凝望顾堤,峻声道:“顾公,邓某今日此败,心服口服,此间之事,再与我无关。”言罢,引一营骑兵,疾驰而退。
邓由这一去,顾堤更是茫然无措,眼望张绣,哀声道:“张将军,事至如此——”
一言未毕,张绣面无表情,朗声道:“张某在此,静候佳音。”
顾堤张口欲言,蒋绩往他右臂轻轻一握,低声道:“顾公,多言无益,且回去细细商议。”
顾堤心领神会,当即闭口,转头再望去时,张绣却已身形骤隐,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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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顾家去见张绣的这一众散兵游勇,此行有惊无险,大大松了一口气之余,便是添油加醋,将张绣如何一招速败邓由之事,说得玄而又玄——这些人中多有色厉内荏之辈,宁在顾家讨一口饭吃,绝不敢出城一步,日日在汝南城中枯坐瘫伏,唯以聊侃为乐,此番亲眼目睹这一场名局,怎能不一逞口舌之能?一时之间,满城议论纷纷,谣言四起,有人感慨洛阳之凤实在了得,洛阳军势难阻;有人则义愤填膺,振臂狂呼,拢聚众人,要助顾家死斗敌军;自然也有人暗暗收拾包裹,打定主意,形势一变,即刻潜逃。
“蒋叔,”顾先皱眉撇嘴,问道:“此人一营之力,当真一强如斯?”
蒋绩点点,道:“非我自夸,以营斗而论,汝南之中,我蒋半刀已无敌手;邓由乃江陵四色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