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待会儿洗完了,我领你去拜见。”
楚云晚一阵紧张。
前世她不是没看过宫廷剧,里面的女人手段毒辣,心机深沉。能爬到妃位的,哪个是省油的灯?
蓉娘将楚云晚的神色看在眼里,没觉得奇怪。新进宫女,是宫里最底层的存在,突然有幸得见妃子,紧张实属常态。
她给楚云晚梳发,提点道:“你不用太紧张。娘娘性子随和,平日很少出雪梅院,喜欢在院里亲手种些花花草草,对待下人啊,也没什么架子。”说着她思绪飘远,不知想起什么,语气里有淡淡的怅然,“雪梅院,已经许久没有外人来了。”
楚云晚静静聆听,猜测雪妃娘娘大概是无心争宠,所以隐居一方,又或者……其实雪梅院是座冷宫。
不管怎样,有一点楚云晚相信,光从雪妃娘娘让她在这里舒舒服服泡个澡能看出,雪妃娘娘不会太难相处。
楚云晚沐浴完,膝盖擦了药,由蓉娘领着,等真正见到雪妃娘娘的时候,那个打扮简单,清丽婉约的女子,实在不像妃子该有的模样。可是,楚云晚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
雪妃娘娘犹如一株盛开在蓝天白云下的白玉芙蓉,无论远观近看,都是那样的美好,舒服。
墨子翊换了身月白衣袍,坐于一侧软榻上陪雪妃说话,余光瞥见一抹小小的人影跨进门,他转头望去。
楚云晚穿着蓉娘给她的一套梅红色,绣有梅花暗纹的棉裙,领子和两只袖口处各镶了圈洁白的细绒毛,轻抚着白嫩的肌肤,加之她相貌灵秀可爱,清莹莹的眸子微光流转,走路不疾不徐,若被不知情的人碰见,怕是要以为遇到哪位金枝玉叶的公主了。
墨子翊刹那失神。
先前是跪在雨中仰头悲伤的灰衣小宫女,现在是举止娴静的精致小公主,哪一个,都令墨子翊惊艳。
雪梅院正殿的装饰十分简洁,没有价值连城的古玩玉器,没有雕刻栩栩如生的宫灯,但宽敞明亮。窗棂上摆着插了几枝梅花的青瓷瓶。大殿中央立有一鼎暗金色镂空暖炉。
雪妃眉眼含笑地朝楚云晚招手。
楚云晚加快步子上前生涩地行礼,“奴婢楚云晚,拜见雪妃娘娘,多谢娘娘……收容之恩。”
雪妃忍不住乐了。
这孩子,学着大人们的那套繁文缛节,十分有趣讨喜,联想到自己刚见她时,小脸发白,体温冰凉,不由得心生怜惜。
“来,过来让我瞧瞧。”
楚云晚大着胆子走到雪妃身边。
雪妃赞叹道:“好漂亮的一双眼睛,你是西陵人?”
楚云晚解释说:“回娘娘的话,奴婢的娘亲是大盛朝人氏。”
雪妃了然,不再多问,伸手探上楚云晚的额头。
她的手掌温润宽厚,有娘亲的味道。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云晚笑眯眯地摇摇头,两眼弯成了月牙状。
雪妃对蓉娘说:“蓉娘,摆饭吧,吩咐厨房多煮碗姜汤。”
“是,娘娘。”
蓉娘退下后,殿里再无旁的宫人,有些冷清,却清净自在。楚云晚放松不少。
雪妃说:“掖庭局那边我会派人捎个口信,你且安心留下,等吃完晚膳再送你回去。”
“是,奴婢多谢娘娘。”
墨子翊问:“云晚,你的膝盖还疼吗?”
楚云晚答道:“不疼了,云晚多谢五皇子救助,不然奴婢现在仍昏倒在雨中。”
雪妃娘娘面前,楚云晚回墨子翊的话,略显拘谨,不比之前的随意。
那会儿,她是不是没有自称“奴婢”?
雪妃没问楚云晚犯了什么错被罚。在她看来,这么点大的孩子,能错到哪里去?无非规矩学的不扎实,或说了什么令姑姑不喜的话。对于一个新入宫没多少时日的孩子而言,难免犯错,可是责罚却过重了。
“子翊,今日怎么这么早下学了?”雪妃问。
墨子翊眼神往楚云晚的方向闪了闪道:“文太傅的夫人恶疾犯了,父皇准他半天假,带太医回府给他夫人瞧病。”所以墨子翊很早离开国子监了,因无意遇到楚云晚,驻足了片刻。
雪妃感慨道:“说起来,文太傅的夫人真是个幸运又不幸的女子。”
幸运的是,她有个疼她爱她,不纳妾不设通房的丈夫。不幸的是,年纪轻轻,身子就不好了,常年卧病榻,汤药不断。
墨子翊不忍母亲伤怀,扯开话题,“再过不久要入冬了。娘,咱们也该开始早早地准备年货了。”
提到过年,总是件喜气洋洋的事。雪妃一扫愁绪,荡开笑意,“是该准备了。你也大了,个子一年比一年高,娘得多给你做几身衣裳。”
“针线活最伤眼睛,这些事情自有尚衣局的人忙活,娘你何苦累了自己?”
雪妃不满道:“尚衣局和为娘做的怎能一样?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你是娘的孩子,不操心你操心谁?难不成,你是嫌弃娘手艺不精?”
墨子翊视线落在楚云晚的衣服上,“哪的话?依孩儿看,娘的手艺不比尚衣局差。”
雪妃说:“这套衣服,原是几年前给三公主准备的。”谁知三公主瞧不上,硬是命人退了回来。
宫里头的孩子,享受惯了锦衣玉食,没几个心思淳朴的了。
楚云晚有些讶异。
五皇子与他母妃之间的相处,竟如民间母子一般,丝毫不显皇家威仪,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礼节,一派祥和、温馨,聊着平常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