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回到清思殿后,染上了风寒。御医来把过脉后,开了一张药方,每日都能过去取药再回清思殿的小厨房煎成药汁。他这一场风寒缠绵如丝,待好不容易病好了,不久又在练习骑射的时候摔下马受伤,御医一边觉得这位小殿下真会折腾,一边又开了新的方子和药膏,药膏涂抹在伤口上,草药则煎成药汁服下。好不容易等他的伤好了,又开始头痛,头痛完了咳嗽,这样大病小病不断,持续了小半年才痊愈。
而李毓手上的药草也差不多收集齐了。
他一直很爱看闲书--这只是做给旁人看的,太子殿下十分上进,未来的秦王殿下背后又有强大的母族支持,两人将来会是争夺皇位的对手,可是他,他根本没有资格,他既不是嫡长子,名不正言不顺,裴家为了中立,也尽力跟他撇清关系,他不能表现得太聪慧,那会引起旁人的警惕,也不能表现得太愚笨,那样过犹不及,反而招人怀疑,更重要的是,他的父皇并不喜蠢笨之人。他不能对治国治世之书表现出自己的兴趣,也不能时常去找兵书阅读,他看的最多的还是闲书--旁人最爱看他不算笨拙但是平庸,耽于享受,就连看书都不爱看正经的治国之策,却喜欢些风土人情、神怪异闻的故事。
他看到的其中一本闲书中,就有写一位前朝太守,为了治理城中到处流窜成灾的野猫而想出来的一个法子:先抓来一只母猫喂下一副药,然后把那只母猫扔到公猫群中,引起公猫的疯狂,而这药效过到公猫身上,就如瘟疫传播开来,不废一点人力就杀死了城中大半的野猫。
那个方子书上也有写,只是剂量写得不那么清楚。他不能直接在太医院拿到方子上过的所有药材,皇子取药,都会留下记录,若是事发查到他的头上,后患无穷。他索性装病又故意跌伤,花了小半年时间才凑够了药材。
至于剂量,一回不成,总还会有第二回,第三回。他没有别的优点,就是特别能忍耐,特别沉得住气,他可以为一个目的潜心隐忍下去,一年不够,那就三年,三年若是还不够,那就十年。
楚昭华虽然知道他心眼多,却不想可以多到这个程度,这个时候李毓不过才十岁出头,算是开蒙的年纪,她在这个岁数的时候才刚上崇玄,还需要林衍之照看,对比之强烈,令她当游魂都无地自容了好几天。
而试验用的药粉用上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年,定南夫人出宫上香,据说一路被公猫追出十几里,就连上香的皇家寺庙的墙头都爬满了野猫,恨不得缠绵在定南夫人的宫装裙摆下。
这件事,被不少世家贵勋瞧见,当成笑话传了好多天,直到显宗皇帝重责了几个传话的人,事情才渐渐平息下来。楚昭华当猫当了没两天,可当游魂却当了大半年。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进入李毓的心魔,而是踏进了什么奇怪的陷阱。管城雪说幻景阵法会使人产生心魔,一旦被心魔困住心神,就无法脱困。可她现在好似陷进了一段回忆,是李毓年少时候的回忆,她不过是个旁观者,只能看,根本无法参与。
若是无法参与进去,她就没有办法帮助李毓脱险。
本来她觉得当猫除了撒娇卖萌等着被喂投之外,就毫无建树,谁知道现在成了一缕游魂,连她看不起的撒娇卖萌都做不到,只能每天干等。
转眼间,便到了西唐皇族的祭祀。
她随着李毓卯时出宫,一行人浩浩荡荡去皇陵祭拜,所有的人皇族子弟和皇帝三品以上的妃嫔可能进入皇陵的祠堂祭拜,跪着听完三篇冗长的祭文,朝中三品之上大员则等在祠堂外面遥拜,用过午膳之后,又继续默念经文,一直到傍晚才回宫,晚上则在宫中开了宫宴。
楚昭华作为一缕游魂,不管是跪着还是站着,都不会觉得累,她还很不客气地皇家祠堂的横梁上睡了大半日,一些身子娇弱的妃嫔支撑完三篇祭文,都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了。
而未来的秦王殿下,现在的小胖子李琉也很辛苦,他长得胖,如一堆小山般的肥肉跪在太子身后一列,双层的下巴一点一点,还打起了瞌睡。楚昭华玩心忽起,慢慢落到他身边,在他耳后吹了口气,她是游魂,那一口气忽然冷冰冰、阴森森地吹到他的耳后,他差点就要跳将起来,幸好王德妃用力将他按在原地,才不至于犯了大忌。
楚昭华笑了一笑,她这半年来发现一件事,当她十分强烈地想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她的魂魄力就会变强,尽管别人还是看不到她,但是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她吓过李琉又去吓太子,太子跪得端端正正,可是她能看到他脖子后面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涌上来,身体微微地摇晃好几下。
楚昭华觉得无趣,只能收手,一直安安稳稳地待到了宫宴。
她参加过西唐新年的宫宴,而皇家祭祀日的宫宴远比新年还要铺张华丽。偌大的宫殿,所有烛火架子都扯了下去,换成清一色的琉璃宫灯,烛火透过千百盏绚丽的琉璃灯,折射出万般光彩,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宛然仙境。
就连端菜端酒的宫女都换上了轻纱羽衣,姿容姣好,穿行在大殿中。
待歌舞丝竹尽兴,酒过三巡后,众人都有些熏熏然了,总有几个酒品不太好的,见到美貌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