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的夜温采静静听了,很长的时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安赫连忍不住伸出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再看向他时,却是满目哀凉。

“知道了我的存在,所以才决定回国来看一看。是啊,只是回来看一看,多轻松啊。凭着乔先生的关系把我约出去,远远地看上一眼,或者是近到同桌吃饭,都不会给他们造成任何困扰。只是看一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呢?”

温采说完,忽然又忍不住笑了几声,随后朝安赫连挥了挥手:“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温采!”安赫连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肯定不对劲,唯有劝道,“你别这样,我二哥不告诉你,是因为两个老人家拦着。而他们之所以不说,可能是因为事情实在太复杂——”

“不要说了。”温采却突然摇了摇头,“关我什么事呢?我从小跟妈妈一起相依为命,我们没有任何亲戚。从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有。”

说完,她转身就走进了楼里,“砰”地一声关上了楼下的大铁门。

“温采!”安赫连追上来,眼睁睁看着她进了电梯,却又没办法进去,终究只能放弃。

转身回到车上,他迅速取出电话,拨通了乔绍容的号码。

“二哥,我对不起!”电话一接通,安赫连就鬼哭狼嚎起来,“我一时嘴快,没把持住,就被温采套出话来了!现在她都知道了!”

电话那头,乔绍容微微怔了怔,随即低叹了口气:“她怎么试探的?”

“她问我嫂子叫什么名字!我一时没留神就回答出来了!”

乔绍容忍不住扶额。其实这件事也绝不能怪安赫连,温采既然想着用问名字这样的方法来试探,可见心底肯定是有怀疑的。许家三兄妹的名字,其实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提示,温采没往那方面想还好,一旦往那边想了,其实很容易就能想通。再加上他曾经提过她跟他妻子长得有几分像,真相是什么样子,其实呼之欲出。

况且,纸包不住火,就算两位老人家真的没打算认温采,他也从没想过这件事能瞒她一辈子。

“二哥,我对不起你啊,现在可怎么办啊!我看温采的样子绝对她不太对劲啊!”

“好了你别嚎了。”乔绍容道,“你先回去吧,我给温采打个电话。”

安赫连听他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那我可走了?”

“赶紧滚。”乔绍容不耐烦起来,挂掉了电话。

这边刚挂断电话,他立刻又拨通了温采的电话。

温采刚刚开门进屋,张阿姨已经把囡囡哄睡着了,自己也冲完凉了,见温采回来,连忙道:“小采回来啦?厨房里熬了汤,要不要我给你热一碗?”

“不用了阿姨。”温采笑笑,“你早点睡吧,我冲完凉也就睡了。”

张阿姨这才点点头:“那你想吃东西就叫我啊。”

“嗯。”温采刚应了一声,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张阿姨见状,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温采刚刚强撑起来的笑一下子就垮了,摸出手机一看,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乔绍容的号码,她心头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无声地挂断了电话。

乔绍容却继续打过来,温采又一次挂断。

两次过后,乔绍容就不再打过来,温采换了衣服正准备进洗手间时,手机短讯声却忽然响起。

拿起来一看,不出意料,果然是乔绍容发的——

“小采,有时间再一起吃顿饭吧。”

温采看完就把手机扔了回去,走进了浴室。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是身上的睡衣都没有脱下来,她就恍惚地打开了淋浴。

水温一下子还没上来,冰凉的水一下子就浇在她身上,全身上下顿时湿了个透,温采这才惊觉,连忙脱掉睡衣,用一条浴巾裹了自己,回到床上,缩成一团,陷入了沉默。

她想起了自己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妈妈在外面的小菜馆里帮别人端盘洗碗,每天总是忙到深夜才回家。而她念完书,回到那个狭窄到只有十几平米的家时,只能自己泡一碗开水饭,就着最便宜的酱菜吃一顿。有时候妈妈也会从饭馆里打包一些不错的菜回来,可是家里又没有冰箱,夏天的时候,妈妈半夜带回来吃的,总是会把她喊醒,让她在半梦半醒间把那些好吃的都吃掉,免得到了第二天,又会坏了。

十二岁的时候,因为要升初中,妈妈更忙碌了,只在小饭馆里打工已经不能维持她的学费和她们的日常生计,于是妈妈又接了一些零散的计件活,半夜下班回家之后,还要熬夜做那些零散的东西,常常一做就做到天亮。很多次她早上起来,妈妈才停下手里的活,做好早饭给她吃,然后躺到床上,在休息三四个小时候之后,就又要起床回小饭馆去忙碌。

十六岁那年,妈妈就被查出患了胃癌,因为没钱,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妈妈一直瞒着她病情,一直到已经痛到不能再痛,在她面前也终于忍不住的时候,她才知道了妈妈的病情。

然后,就有了爸爸,她开始有段时间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这么有钱,她和妈妈却还要过那么苦的日子?

可是后来,有了爸爸的喜悦完全地冲淡了这个疑惑,她开始沉溺于享受父爱的日子里,却在妈妈又带她离开之后,才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想不明白的那个问题。

可是现在,她却又一次地陷入了极度的迷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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