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遂忠强作平静,继续查点了所有囚犯,再转回那排牢房时,孙花花的死尸已经被抬走了,两个执役正在清理着牢房,洒着石灰,卫遂忠里外张望了一番,便急匆匆赶到俊下臣的公事房,因为走得急了,还险些与开门出来的两个忤作撞到一起。
卫遂忠进了房间,便迫不及待地道:中丞,孙花花怎么会这样就暴死了?
俊下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伏在草丛中的一条毒蛇,卫遂忠心头一寒,不禁闭紧了嘴巴。
俊下臣淡淡地道:天气炎热,又逢暴雨,临时牢房通风不畅。环境肮脏,孙花花患了急疫,暴病身亡,各处牢房都要记得及时清理打扫,免得疫病散开。
卫遂忠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卑职明白!
俊下臣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轻轻抚着胡须,沉吟道:孙花花患了急疫而死,遥儿与她临房关押,若是她也因此染了急疫……,呵呵,给我的美人换个房间!
卫遂忠连声道:是是是!这一回,卑职一定妥善安排,卑职马上就去把这件事查个明白!
俊下臣冷冷地一挥手,喝道:滚!
……
他想杀我!
牢门关上的一刹那,这个念头便像闪电一样飞快地掠过遥儿的心头。
最近的生活也许是太过平静、太安逸了,但是遥儿多年来养成的警觉并没有消失,当她听到门外所发生的一切,再看到卫遂忠那错愕、惊讶、微微带些质疑的眼神,她就一下子洞悉了卫遂忠的心思。
一想到这一点,遥儿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身在监牢,他们想悄无声息地把自己干掉,那真是太容易了,堂堂的边关大帅李欢寻都可以糊里糊涂地在牢里自尽。她遥儿一个小小弱女子死掉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怎么办?
……
连着几日,管仲都埋首于穷经之中。连着一夜的大雨,管仲就待在了稷下学宫的书房,天刚亮。管仲撑着一柄缓着鱼戏莲的绣伞,准备回家。
刚走出学宫,后面猛地传来一声大叫:二郎!
管仲回身,就见虞七和天诺大步流星地赶过来,雨不大。地面积水却不少,踏得水花四溅,后面一溜小跑儿地跟着门子王三。
遥儿成亲时,虞七和天诺里里外外的没少跟着忙活,门子王三是认识他们的,所以直接就把他们领了进来,管仲倒是记得他们,明眸一转,讶然道:两位兄长怎么来了?遥儿难道没在家里?
虞七顿足道:嗨!我当然知道遥儿不在家里,二郎。遥儿出事了,出大事了,你还不知道吗?
管仲有些吃惊,看看二人沉重的脸色,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颗心却渐渐沉下来,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忐忑地问道:遥儿……出了什么事?
虞七气极败坏地道:御史台说遥儿参与谋反,把她给抓起来了!我是昨儿晚上才听说话,那时出不了营门。出来了我也进不了城,所以一大早才告的假,我都没敢对郎将说是遥儿出事,只说家里有点急事。要不然他给不给假还不好说呢。
啪嗒!
管仲手中那柄鱼戏莲的绣伞一下子跌落雨中,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是叛党?又是叛党!……
虞七急得连连搓手,大声道:这下可糟了,那可是谋反罪名啊!是要杀头的,这可如何是好……
啪!
天诺一巴掌拍在虞七的肩上。这一掌力道可不轻,压得虞七肩头一沉,不由住了嘴,天诺没理他,只是对管仲道:二郎,我们赶过来,也是想着跟你核计核计,看看咱们有没有办法搭救遥儿!
管仲连忙点头。
二人把他们听到的消息从头说了一遍,天诺说完,皱起眉头道:这台狱可不是善地啊,我听说那个地方……
管仲惨然一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那台狱就在稷下学宫的夹城不远,那是个什么地方,我很清楚,当初……哎……
天诺重重地一点头,道:那好,啰嗦的话我就不说了,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说实话,就冲咱们这能耐,要说从断魂门里捞人,那是扯淡!
虞七脱口说道:是啊!我听说有一个大将军都被活活砍死了,还有一个内侍大总管被割了舌头!你说遥儿一个娇小的姑娘,在那大牢里……
天诺没好气地瞪气地叱道:你能不能闭嘴!
虞七讷讷地闭上嘴巴,眨着眼睛看着天诺,不知道他为什么冲自己发火。
管仲吁了口气,对天诺道: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如今心中倒是有一个计较,你看这样行不行。
虞七心里乱糟糟的,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哪里还想得出主意,一听管仲这么说,赶紧抢着道:二郎,你快说呀。
管仲道:我不相信遥儿会参与叛乱,可是只要担上这个名声,朝廷必然是宁可杀错,不肯放过的。俊下臣此人生性残暴,以虐人为乐,断然不会放过遥儿,何况还是那么多的朝廷重臣他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在乎一个小娇娘呢?所以,咱们要想救出遥儿,必须得找一个大人物为凭恃,这样的人物换了旁人或许不好找,可是咱们这位遥儿妹妹偏偏就认识那么几位大人物!
天诺何等聪惠,虽然关心则乱,但是管仲说到这里,他已然明白过来,脱声说道:你说的,可是上玄观主么?
管仲道:不止,上玄观主是一个,长乐侯也是一个,你不要忘了,当日我与遥儿成亲,长乐侯这等身份的人物也是来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