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收拾起家务来,比男人要快多了。没让徐永晋久等,很快母亲与姐姐从厨房出来,跟父亲坐在了一起,好象三堂会审般盯着徐永晋,让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徐永晋感到浑身不舒服。职业习惯让徐倩走到哪里都带着纸和笔,今天也不例外,面对自己的弟弟,徐倩又将纸笔掏了出来。
徐永晋一看这架势,不由苦笑道:“我说老姐,你不会是要审犯人吧,怎么还要记录口供?”
“审犯人吗?不是啊——小弟别紧张,姐不过问你几个问题,你在前线打过仗,更了解那边真实情况,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要把握了。”
刘舜英看不下去了,埋怨女儿:“哎呀,今天是全家团圆日子,招弟你就别再惦记你的工作了,这么紧张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妈你不知道,现在报纸竞争多激烈!各家报纸都在千方百计挖掘有关战争的独家报导,我们浔阳早报虽然规模还算可以,可要是不努力,迟早要让人家赶上甚至超越。要是没人看报纸了,报社关门我不就要失业了?以前报社没那个本钱,无法在中东派驻记者,吴伶俐那丫头跟空军英雄好上了,这才算是在那边有了一条线索。可空军不是陆军,地面上战争,飞行员又能了解多少?今天小弟来了,我自然要好好问问了,要了解战争第一手最真实资料!相信这些刊登出去,我们报纸一定能好好大出风头的!”徐倩越说越兴奋,两眼放着光。
“第一手最真实的资料?真要刊登出‘最真实’的战争,恐怕你所在的那家报社就要关门了!”徐永晋在心里苦笑起来。
真实的战争是血,是火,是死亡,是摧残人性,战争决不是烛光晚会,没有绅士风度,只要动物本能。再正义的战争也是要让身处战地的普通民众遭遇惨重的灾难。人家祖辈几代人努力,才盖起来的房子,只不过一发重炮炮弹,就可以让它变成断壁残垣,排炮打过的城镇,看上去好象天文望远镜里面的月球表面,荒凉满目,到处都是大小坑洞。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不管他眼睛里透露出再善良的眼神,你也要当贼一样防着人家:说不定人家是土耳其人的密探,你要不提高警惕,时刻防备着,人家朝你身边丢一颗手榴弹就足以让你免费乘坐一回飞机!
“好了,小弟快把战场真实情况告诉我,越详细越好。没关系,你姐我会知道什么该用什么不该用。”说完徐倩提着笔就要记录。
如此强横的姐姐,让徐永晋不能不郁闷不已。若是想明白之前,他大可告诉徐倩前线真实情况,相信血淋淋的场面一定会将屋里所有人惊的眼珠都掉在地上,可现在他又怎么可能说那些话?不说吗?姐姐分明是要强迫自己开口,而父母也不过作势劝阻一下就罢了,看样子他们对前线也十分关心。
灵机一动,徐永晋咳嗽一声:“我说个真实的事情吧。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也许对你写东西有帮助……去年六月二十日,为了解决巴格达,我们十九旅奉命绕过城市,攻击敌人重炮阵地,可是在运动到巴格达城北一个叫白库巴附近的地方突然遭遇了德军第八师,经过一天激战,我们消灭了敌人三十多辆战车,打死打伤德国佬四千多,可敌人太多了,而且一番混战后,敌人知道了我们动向,这时候孤军深入显然蕴涵了极大危险,上级下达命令,让我们转移。”
徐倩俯身快速记录,嘴里还说道:“打死那么多敌人?了不起……继续说。”
“……我们连是全团后卫部队,而我指挥的班又是给全连殿后的。我们都躲在战壕里,看着一支支部队从阵地上撤下去,心里默数着还有多少时间,才能轮到自己转移。”徐永晋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虽然他现在就在父母姐姐面前,可讲述的故事却深深吸引了家人,徐倩紧张的放下笔,盯着徐永晋的嘴巴。
“后来呢?”徐倩把脸撑在一只手上,活象一个不耐烦的法官。她问道:“你们撤退中发生什么意外了?”
“后来?……快要轮到我们班撤退时,突然!……德国佬向我们阵地不断发射迫击炮弹,一发接着一发,将阵地炸成了一片火海,压的我们根本抬不起头来。耳朵里只听着‘啾——轰!……啾——轰!’炮弹爆炸声。我死死趴在战壕里,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候,一颗炮弹从天而降。‘咻——’的一声就落在我旁边,轰的一下炸开了,弹片带着啸声四处飞迸,其中一块弹片击中我的肩膀……”正在专心致志听徐永晋介绍的家人,同时“啊”的惊叫起来。刘舜英不由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就要走到徐永晋身前。徐永晋咬牙切齿地活动了一下左臂,然后继续讲道:“我当时气极了,于是就做了件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战士都会做的事!”
徐倩紧张地问:“天呀,您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来!”
徐永晋翻了翻白眼,挠了挠腋窝,懒洋洋说了两个字:“流血”。
……
这调查自然进行不下去了。徐倩已经笑的快要岔气,捂着肚子不停地喊疼。刘舜英和徐建国又好气又好笑,还带着关切望着徐永晋。可不是!只要是有血有肉的人,挨了弹片负伤后,谁不会流血?这话简直是全世界最没用的废话了。只是当父母的,儿子稍微磕磕碰碰一下都要心疼个半死,真的负伤了,那更是揪心一样疼了。
刘舜英等徐倩笑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慢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被送